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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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容裴頓了頓,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把門打開。

高競霆:“……”

容裴晃晃手裏的鑰匙,聳聳肩說:“你當初非要塞給我的。”

容裴平和的態度讓高競霆微微冷靜下來。

容裴關上門,坐到高競霆跟前瞧著他:“不是早就知道李斯特會有後手的嗎?怎麽還這麽大反應?”

高競霆一滯。

這個打擊來得太突然了。

就在他認為自己比“傻子”要強無數倍、拒絕承認自己是“傻子”的時候,李斯特就來了這麽一著——他完全沒有準備。

他害怕自己變得連“傻子”都不如,害怕、害怕……在“傻子”時期就有的惶恐占據了他的心,“傻子”有多害怕失去容裴他是最清楚的,因為那是在他記憶裏占據最大位置的東西、清晰到讓他想要把它甩掉,以此令自己強悍起來。

這種想法他要怎麽跟容裴坦白?

告訴容裴說自己曾經以為他是自己最大的弱點,想要將他無情地拋開;可是見了面以後心底深處的欲念又慢慢占了上風,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對他展示自己強勢的一面?

光是想到容裴會嘲笑自己、用看怪物的眼光看著自己,高競霆就覺得自己胸口快要炸開了。

他覺得心裏疼得要命,甚至後悔自己執意要進行治療,哪怕知道李斯特的目的並不單純、即使容裴對此並沒有表露半點支持。

高競霆的視線牢牢地定在容裴身上,腦海裏翻騰著無數瘋狂的想法:比如制住容裴把他抓到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重新開始、比如將婚約公諸於眾讓容裴迫於輿論不能離開自己、比如……

可是沒有一個想法能讓他心裏的陰郁和痛苦緩過來,反而讓他越來越難以忍受。

高競霆一把抱住容裴,重重地將他抵在椅背上,臉埋進了容裴的頸側,發瘋似地摟緊他。

仿佛害怕一松手就會永遠失去懷裏的人。

容裴低頭親了親他的頭發,語氣沒有絲毫慌亂:“我們回雲來港。”

高競霆霍然擡頭,凝視著容裴的眼睛,眼眶發紅:“跟變成傻子以後一樣,躲到雲來港當個膽小鬼嗎……”

容裴看到那久違的紅眼圈,微微地笑了,低頭輕輕吻過他的眼底:“回去以後,就利用雲來港電視臺向公眾公布你接受了治療的消息。”

高競霆心頭一震。

這樣做的話、這樣做的話——就再也瞞不下來了。他必須面對那些看著他就像看著怪物一樣的怪異目光、他必須接受來自各方的質疑——他甚至有可能會因為這個問題,而被迫和容裴解除婚約!

解除婚約?

難道這才是容裴的目的?

讓他成為所有人眼裏的怪物、讓別人判定他精神失常,甩掉他們之間的婚約?

高競霆覺得心裏的憤怒快要淹沒了自己,他抓緊容裴的手腕,把容裴困得更牢:“我怎麽可能讓你如願!”

容裴知道那個該死的“放大效應”又出來了。

瞧見高競霆將近失控的神態,他知道自己必須更耐心地安撫,所以即使腕骨快要被攥碎了也沒有掙紮。

容裴在高競霆唇上落下一記極為溫柔的吻,然後說道:“理智一點,高競霆。”

高競霆聽到他刻意放緩的語氣,呼吸總算平緩下來。

容裴繼續說:“事情沒有那麽糟糕。事實上你並不沒有變成怪物不是嗎?你還是有正常人的感情、你還是有正常人的欲望,你的一切都跟正常人沒有任何差別,只是有的時候會將受傷的心情放大很多,導致自己的情緒失控而已。那對你並沒有太大的影響,你只需要向所有人證明這一點就可以了,只要操作得好,還能博取一些同情、拔升一下支持率。”

高競霆楞住了。

心頭的躁動被容裴慢慢澆熄。

他如夢初醒地看著容裴,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。

趁著他發楞,容裴輕松地把手收回,擡起來拍拍高競霆的腦袋:“照我說的做,不會有問題的。你要是怕我在這件事上面做什麽文章的話,可以向高叔拿回婚書,我要是真的算計了你,你就拿出來公諸於眾——怎麽樣?”

高競霆渾身一顫。

容裴的話讓高競霆意識到容裴把事情看得有多透、容裴把每一個把他往齷齪、卑鄙裏面想的懷疑看得有多清楚——不僅如此,容裴還主動地給他提供傷害自己的武器。

就好像他從來不會受傷一樣。

高競霆心裏湧上一陣熟悉的痛楚,它跟以前“傻子”每一次做了過分的事以後那種縈於心頭的悔意十分相像,但是又比那種後悔要更深、更刻骨。

他是清醒的、他不是“傻子”!

——可是他做的事比“傻子”還可恨、還可笑!

高競霆手臂微微收緊,環過容裴的背部:“我該怎麽做?阿裴,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,我什麽都會照辦,我什麽都聽你的……阿裴,阿裴。”

似曾相識的依賴語氣讓容裴心中一軟。

他說:“一起回雲來港,我會安排好的。”

高競霆頓了頓,緩緩點點頭。

第二天容裴就和高競霆離開了首都。

容裴並沒有購買直接回雲來港的車票,而是多了一個中轉站:翡翠灣。

作為帝國為數不多的一線都會,繁華的翡翠灣簡直讓人眼花繚亂。它擁有國內最著名的近百家首飾老店,經營範圍囊括金銀、翡翠、珠玉等等多個方面,這些奢侈品使得這座城市看起來光芒璀璨。

而且這個有著黃金之城稱呼的大城市是情侶求婚聖地,在這裏訂制的對戒代表著堅貞、厚重、永不磨滅的深情。

容裴的目光並沒有被沿途的繁華景象吸引,他的目的地很明確,帶著高競霆走向藏在深巷之間的一家老店。

一個老頭兒正坐在櫃臺後邊埋頭打磨著什麽,聽到有人進來後他擡起頭,推了推只有單個鏡片的眼鏡瞧了兩眼,說道:“來了?馬上就好。真是的,訂單下得那麽急是想毀了我招牌嗎?要不是我老早想著幫你做一對,還真不會接你種空降訂單。”

容裴抱歉地笑笑。

老頭兒瞧了他身邊的高競霆一眼,說道:“喲,長得挺大個的。把手拿出來,我看看大小有沒有偏差。”

高競霆一路上都在猜測容裴帶自己來這兒幹什麽,這會兒終於知道了:容裴在這家店裏定了對戒!

他心裏溢出了一陣狂喜,把手伸給老頭兒看。

老頭兒看了幾下,有埋頭去完善手裏的對戒。

容裴安靜地在一邊等待著。

高競霆也沒吭聲,他靜靜地看著容裴的側臉,心裏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感動。

他覺得自己滿心都是暖乎的,即使這樣的自己看起來像極了那個只要容裴誇一句就會高興無比的“傻子”,他也不再在意。

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到了黃昏,老頭兒終於站了起來,把一對大小幾乎相同的戒指串好遞給容裴。

容裴收好戒指,回想起高競霆剛才極力壓抑著喜悅的神情,有些恍惚。

他的理智很明白地告訴他高競霆目前對自己的依賴只是暫時性的,等度過了低谷期,高競霆依然會因為種種原因而拋棄這種依賴。

他很清楚這種狀態。

因為他自己就經歷過。

因為求而不得而陷入痛苦的深淵、任由心裏的欲念把自己變得面目猙獰冷血冷心,這些他都經歷過。

那些醜陋的記憶清晰得像是剛剛發生過一樣。

明明有那麽多肯幫助自己的人、明明有那麽多肯對自己好的人,一覺醒來卻還是無法從負面情緒的囚籠掙脫出來、感覺自己依然是孑然一身。

所以不是不想信任別人,而是無法信任。

不是不想依賴別人,而是無法依賴。

容裴看著手中的對戒,幫高競霆走出困境的決心忽然就變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。

就算他已經不是那個什麽都信他、什麽都聽他的傻子,至少也不能變成“黑色計劃”裏面那些喪失了所有感情的戰爭機器。

容裴微笑起來,和老頭兒道別:“謝謝您,赫老先生。”

老頭兒朝他擺擺手,示意他不必道謝、趕緊走就是了。

容裴招呼高競霆離開,兩個人並肩走進夕陽裏,影子越拉越長,慢慢交匯在一起。

當晚容裴和高競霆就坐上了返回雲來港的列車。

他們買票的時間有點晚,臥鋪已經賣光了,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要了個四人單間的坐票。

被容裴安撫之後的高競霆已經完全放松了心情,上車後很快就睡著了,靠在容裴肩上沈浸於美妙的夢鄉。

容裴關掉了單間裏的燈,睜著眼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黑暗一會兒,閉起眼睛開始思索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。

高競霆的痛苦掙紮雖然讓他想起了那些並不愉快的感受,但那種失控的情緒並不會永久地占據他的心,高榮成的縱容、容君臨的勉勵、父親和弟弟的關心、郝英才他們的無條件支持,這些都足以驅散他心頭的陰霾。

只要給他一點點光,他可以依借著它看清未來的路。

所以他從不奢求別人給予自己一整片光明。

容裴突然睜開眼,看著手裏那雙嶄新的對戒,在窗外的黑暗掩映下,它正在發出絲絲微光。

他伸指摩挲著戒身,坐在黑暗裏面嘆息著說:“這可花了郝老很多心思……希望能起作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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